“王二花!”
正这时,教室门前门忽然被推开,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——这声音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宛如惊天暴雷,吓了姚菁一大跳。
姚菁抬起头,一个中年男子皱着眉头站在门口。
他粗糙的脸上挂着一副玻璃眼镜,藏在后面的眼珠子似乎要和眼镜片争个前后一样凸出来。这副高度近视的眼镜被挂在一个高耸的鼻子上,鼻子下面有一对干裂的紫色嘴唇。
“你——你——是谁?”姚菁摇摇晃晃站起身来,迷瞪着眼睛,保持十二分的警惕。
那紫唇男人上下打量着王二花,眼神里透出几分疑虑与不满,喉咙滚动两下才挤出声音:“装什么傻?”
姚菁还不适应这糟烂的身体,也不适应这糟烂的环境。烦躁、难过、恐惧等复杂的情绪快要把她的理智占领,混乱的记忆像个暴力的猛兽,要把她整个的灵魂强行揉进这并不合适的躯壳里头去似的。
“你是谁啊。”姚菁强压住颤抖的声音,准备多问一点,可一阵失重感迅速袭来。她扶着墙,却怎么也站不住,最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。
那紫唇的男人似乎是吓到了一般,先是愣怔了一番,又走上前来用脚踢了几下姚菁,又比着姚菁的鼻子探了好几次。后面大约是看姚菁完全不动了,这才跑出去喊人:
“出事了!出事了!”
听到喊声,另外两个男人很快就跑来,手忙脚乱把姚菁架起来。慌乱之下,几个人走的都不是一个方向,差点把姚菁给“五马分尸”。
年轻一点的男人喊:“校医院!先去校医院!”
紫唇男人喊:“校医院没人!今天王大夫休息!”
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抱怨:“他哪天不休息!妈的!他就没来上过班!”
“那就去张大夫那里!”
“张大夫那里死贵死贵!”
“他妈的!先去!”
于是姚菁就被这几个男人抬着送往校外一个小诊所。
诊所的张大夫见人来,叹了一声去取器械:“你瞧瞧,脑袋上这么大一个豁口,打死了怎么办呢?”——似乎已经见怪不怪。
那紫唇老师事不关己似的,把手插在裤兜里:“我能怎么办?我有几百个分身一个个盯着他们去?再说,一个巴掌拍不响,那些人怎么专找她一个?——她本身也不太平。”
这语气——他甚至觉得重伤如此的王二花是给他惹麻烦。
稍年轻一点的男人说:“现在这些学生太不像话!好几次我看见他们在旧教室那里打人,他们下手没轻重,出了事谁能担得起?我看,是时候整顿整顿!”
紫唇老师哼了一声:“小李,你别只会发表言论,有能耐你天天管去!咱们这穷乡僻壤的,死了人都不见得有人来管,更别说这种没死的。”
“家长也都不管!”被叫做小李的年轻男人激动地站了起来,似乎“死了人”这三个字刺激到了他。
他说:“早先吕圆怎么死的?明摆着就是被那几个人给逼死了,甚至就算成是他们打死的也不为过!派出所的人来问,家长居然承认是自己寻死的。后来我去打听,才知道那家长说收了人家一千块就轻轻放过了!一千块一条人命!”
他越说越激动,说到后面,懊悔情绪表露不已。
“小李!小李!”皮夹克男人抓着这年轻男人的袖子,劝他平和一点,“你是县里派来调研的,再过三五个月就走了,这种事就别再放心上了!——嗳,吕圆那丫头也是,家里七个姐妹,事发的时候他妈肚子里还有一个呢——自然对她是不管不顾的。你不知道,能给家里带来一千块钱,她父母觉得女儿这条命还算不亏呢。人家父母都这么想了,你又再讲什么英雄主义!”
“老范,话不能这么说,我——”
“张大夫!”那紫唇老师打断前两个人的话,不耐烦发问,“这丫头咋样儿了?”
张大夫检查过后,口气冷淡:“刘主任,依我看,最好还是去县里拍片子吧。人虽然已经醒了,可伤不轻,我这里条件简陋,可别留下了什么后遗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