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声音时而是他熟悉的沙哑,时而变成一种混沌的、非人的咆哮。暗红色的能量越来越浓,他开始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一切——墓碑、断壁,甚至包括试图靠近的鹿头!他的速度、力量都提升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,但完全失去了理智和技巧,只剩下纯粹的破坏欲。
剩下的游戏彻底失控。玛尔塔和另一名幸存的求生者趁着奈布(或者说,那个曾经是奈布的“怪物”)与鹿头缠斗的混乱,侥幸破译了最后一台密码机,开启了大门,狼狈不堪地逃出了红教堂。
那场游戏,没有胜利者。只有血腥、疯狂和……心碎。
自红教堂事件后,奈布·萨贝达从求生者的名单中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庄园中开始流传的一个新的恐怖传说——一个游荡的、失控的“怪物”。他有时会出现在不同的地图中,行为模式难以预测。有时他会疯狂地攻击遇到的任何活物,包括监管者和求生者;有时他又会陷入一种茫然的静止,仿佛在挣扎回忆着什么。
玛尔塔主动申请参与游戏的次数变得异常频繁。她不顾身体的疲惫和累积的伤势,疯狂地寻找着奈布的踪迹。她穿越阴森的白沙街疯人院,探索危机四伏的湖景村,潜入永眠镇废弃的楼宇……每一次出发,都抱着渺茫的希望;每一次回归,都带着更深的绝望和新的伤痕。
同伴们劝她放弃。“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奈布了,玛尔塔,他疯了,很危险!”
“他会杀了你的!靠近他等于自杀!”
玛尔塔只是沉默地擦亮她的信号枪,眼神坚定得可怕。“他救过我,很多次。”她只说这一句。那个在军工厂的狂欢之椅上,用命令的语气让她“活下去”的男人,她无法放弃。那是她黑暗中唯一的光,如今这光正在被无尽的黑暗吞噬,她必须做点什么,哪怕只是徒劳地伸出手。
终于,在这个血月笼罩的夜晚,在这座充满消毒水和陈年血污气味的废弃医院里,她追踪到了他。
她在一个破败的大厅里发现了他。奈布背对着她,蹲在角落里,身体蜷缩着,肩膀剧烈地颤抖。他原本利落的装束变得破烂不堪,身上布满新旧交叠的伤痕,有些深可见骨,却只是勉强愈合,边缘泛着不祥的暗红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……类似野兽的腥膻气。
“奈布……”玛尔塔轻声呼唤,心脏揪紧,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玻璃和水泥块上,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那蹲伏的身影猛地一僵。战斗停止了。
他极其缓慢地、带着一种关节摩擦般的滞涩感,转过了头。
玛尔塔倒吸一口冷气,捂住了嘴,才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。那是奈布的脸,但已经完全扭曲。油彩几乎掉光,露出下面布满诡异暗红色纹路的皮肤。他的眼睛,那双曾经锐利、偶尔会对她流露出温柔的眼睛,此刻完全被血红色占据,充满了暴戾、混乱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痛苦。他的牙齿变得尖利,嘴唇破损,沾着暗黑的血迹。
他盯着玛尔塔,瞳孔时而聚焦,时而涣散,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,像是在辨认,又像是在抗拒。
“奈布……是我,玛尔塔。”她强忍着恐惧和心碎,又向前迈了一步,试图唤醒他的一丝理智,“你还认得我吗?我们……我们约定要一起活下去的。”
“玛……尔……塔……”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,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。他的脸上出现剧烈的挣扎,那只没有完全兽化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,指甲深陷入头皮。“走……快……走……”
暗红色的能量再次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溢出,比在红教堂时更加浓郁和狂暴。他的身体开始进一步异化,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。
“不!奈布!看着我!坚持住!”玛尔塔急切地喊道,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,“你说过要活下去!我们一起!”
“做不到……了……”奈布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,猛地朝她冲了过来!速度太快,快到玛尔塔根本来不及反应。但就在他的利爪即将触碰到她喉咙的前一刻,他的动作硬生生顿住,全身肌肉绷紧到极限,剧烈地颤抖着,仿佛在和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搏斗。
最终,理智似乎占据了上风,但是以一种更令人心碎的方式。
他眼中的疯狂血色短暂地褪去了一丝,露出了那双玛尔塔熟悉的、属于奈布·萨贝达的眼睛,尽管里面盛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。
“杀……了……我……”他艰难地吐出词语,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那双曾为她挡过无数伤害、为她包扎伤口、偶尔会笨拙地拍拍她肩膀的手,此刻正剧烈地颤抖着,缓缓抬起,伸向她的脖颈。不是攻击,而是一种引导,一种哀求。“玛尔塔……用……你的信号枪……”
他不是在求她拯救他,而是在求她终结他。求她在他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之前,给他一个作为“人”、作为“奈布·萨贝达”的结局。
“杀了我……在我……彻底失控之前……”他的声音支离破碎,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决绝,“这是……最后的……命令……”
玛尔塔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,刻出血痕。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,几乎让她窒息。她想起军工厂的怀抱,想起耳边的低语,想起月光下短暂的宁静,想起他说起雪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。所有温暖的回忆,此刻都化作了刺向心脏的冰锥。
活下去?以何种方式?看着他变成怪物,承受永无止境的折磨?还是……亲手终结他的痛苦,也终结自己的希望?
奈布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她的脖颈皮肤,冰冷的触感让她一颤。他眼中的理性正在迅速被血色吞噬,喉咙里的低吼越来越趋向兽性。
没有时间了。
玛尔塔看着眼前这张痛苦扭曲、却依然残留着她挚爱轮廓的脸,泪水汹涌而出,划过她沾满污迹的脸颊。她深吸一口气,那口气息带着血与泪的咸涩。然后,她以一种异常稳定、近乎仪式般的动作,举起了那支一直紧握在手中的信号枪。冰冷的金属枪管,在血红的月光下,反射着凄冷的光。
枪口没有对准任何威胁她的监管者,而是稳稳地、精准地,对准了她曾誓死守护、也曾誓死守护她的恋人——奈布·萨贝达的心脏。
奈布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决定,眼中最后一丝理性化为了解脱般的平静,甚至……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、温柔的鼓励。他向前倾身,用胸膛抵住了那冰冷的枪口。
整个世界仿佛都寂静了。只剩下两人粗重交织的呼吸声,和那颗悬在命运钢丝上、即将碎裂的心。
玛尔塔的手指,搭上了扳机。
她看着他血红的眼睛,仿佛要透过那片疯狂,看清后面她所爱着的灵魂。
然后,她用尽全身的力气,从灵魂深处挤出一句破碎的承诺:
“……如你所愿。”
手指,扣下。
曾经的那位傻大哥;“你最不懂广东方言”!却被你带动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