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枭发出一声嘶哑的、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的怒吼,用尽全身力气,将钥匙在锁孔中猛地又拧了半圈!不是按照任何预定程序,而是纯粹暴力的、意图破坏结构稳定性的扭动!
“嗡——————!!!”
一声前所未有的、仿佛能震碎灵魂的宏大嗡鸣,从“秩序之锚”的金属板下爆发出来!整个厚重的金属板瞬间亮得如同灼热的太阳,上面镌刻的所有古老符文同时迸射出刺眼欲目的乳白色光芒!一股肉眼可见的、如同实质水波般的乳白色秩序能量场,呈环形轰然扩散开来!
首当其冲的是那四台正在逼近的“扞卫者”。它们身上狂暴闪烁的红色传感器光芒,在接触到秩序能量场的瞬间,如同被浇灭的火苗般骤然黯淡、紊乱!它们精准的步伐猛地踉跄,右臂的能量炮充能光芒熄灭,左臂的高频振动利爪也停止了嗡鸣。厚重的装甲表面,那些绿色的污染痕迹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蠕动、收缩,发出“嗤嗤”的灼烧声,甚至冒出青烟。四台机器人如同喝醉了酒般,在原地摇晃、打转,内部系统显然受到了强烈的干扰和冲突,暂时失去了攻击能力。
扩散的秩序场也扫过了夜枭和沈砚。夜枭感到一股清凉的、带着强制“平静”和“条理”意味的力量涌入身体,左半身的麻痹感和大脑的眩晕混乱,竟然被强行压制、缓解了不少!虽然动作依然迟缓,但思维清晰了一些。而沈砚身体表面疯狂蔓延的暗绿色印记,在这秩序场的冲刷下,如同被烫到的虫子般猛地收缩、变淡,蔓延速度骤减。沈砚紧锁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丝,身体的抽搐平缓了些许。
有效!虽然只是暂时的!
但代价也立刻显现。夜枭握着密钥的右手,皮肤在乳白色光芒的灼烧下迅速变得焦黑、龟裂,剧痛钻心。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力,如同开闸的洪水,顺着右手疯狂地流向“秩序之锚”。更可怕的是,那厚重的符文金属板,在超载的能量输出下,发出了不堪重负的、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和崩裂声!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,乳白色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,忽明忽暗,仿佛随时会彻底炸裂!
“枭!快停下!这样超载…接口会崩溃!秩序场会逆流爆炸!” 陈曦的虚影发出惊恐的尖叫。
夜枭何尝不知?但他不能停!那四台“扞卫者”虽然暂时失灵,但它们的传感器红光已经开始重新闪烁,虽然混乱,但显然在挣扎着重新启动。一旦它们恢复,自己和毫无反抗之力的沈砚,瞬间就会被撕碎。
而且,沈砚需要时间!他不知道沈砚在意识深处进行着怎样的战斗,但这外部的秩序场冲击,显然对他有暂时的缓解作用。必须为他争取更多时间,哪怕多一秒!
夜枭双目赤红,牙龈都咬出了血,依旧死死握着钥匙,不顾一切地维持着能量输出。他的视线开始模糊,耳边是金属板崩裂的巨响、秩序场的轰鸣、以及远处建筑坍塌的噪音混合成的死亡交响。
就在他感到自己即将被抽干、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——
一只冰冷、但坚定有力的手,突然覆盖在了他紧握钥匙的、已经焦黑的手背上。
夜枭艰难地转动眼珠,看向身侧。
只见沈砚,不知何时,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那双眼睛,不再是被痛苦和混乱充斥,虽然依旧布满血丝,充满了极致的疲惫,但最深处,却燃烧着两簇冷静、决绝、仿佛看透了一切虚妄的火焰。
他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,但嘴角却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、带着血沫的弧度。
“够了,夜枭。” 沈砚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,但通过“信标”的联系和此刻身体的接触,清晰地传递到夜枭脑海,“剩下的…交给我。”
紧接着,夜枭感到,一股虽然微弱、但异常精纯、坚韧、且带着某种独特“调和”与“引导”特性的意识力量,顺着沈砚覆盖过来的手,反向流入自己体内,并非治疗,而是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,巧妙地“切入”了他与“秩序之锚”之间那狂暴的能量连接中。
沈砚竟然在这内外交困、自身濒临崩溃的绝境中,短暂地夺回了一部分对身体和“信标”力量的控制权!并且,他似乎理解了夜枭这蛮干举动试图达成的目的,并找到了更好的方法!
沈砚没有试图去稳定那即将崩溃的“秩序之锚”接口(那已经不可能),也没有去继续超载输出。他做的,是将自己从核心深处、在与疯狂逻辑实体和混乱污染对抗中,艰难捕捉、解析出的、关于“混沌核心”那扭曲底层逻辑中的一处极其细微、但可能致命的“矛盾漏洞”的信息,结合“信标”与“秩序之锚”此刻产生的、最强的秩序场共鸣,以及夜枭那不顾一切灌注进来的、充满“生”之执念的意志力量,三者混合、压缩,凝聚成一道极其特殊、极其尖锐的“信息-秩序-意志”的三位一体冲击!
然后,他将这道冲击的目标,不是对准那四台“扞卫者”,也不是对准即将崩溃的接口,而是…通过“信标”与“混沌核心”那尚未完全切断的、痛苦的联系通道,以及“秩序之锚”此刻释放的、最强的秩序场作为“载体”和“放大器”,狠狠地向“上”方,向那旋转的、痛苦的、庞大的“混沌核心”主体的最深处,那个由错误初始指令构成的、不断制造悖论和痛苦的逻辑旋涡中心——
“射”了过去!
这不是物理攻击,也不是能量轰炸。这更像是一把钥匙,一枚楔子,一剂针对特定逻辑病毒的“靶向药”。它利用了“混沌核心”自身指令的矛盾(特别是保护零号印记\/信标相关指令与清除异常指令的死锁),利用了陈曦启动“秩序之锚”留下的、与核心纠缠的秩序基点,利用了夜枭那强烈求生与守护意志对“混乱”和“毁灭”本能的排斥,更利用了沈砚自身作为“外来变量”和“信标”持有者的特殊身份。
他要做的,不是摧毁核心,也不是修复核心(那非他能力所及),而是…用这凝聚了多方因素的一击,去“卡”住那个逻辑旋涡,去短暂地、强行地制造一个更大的逻辑矛盾峰值,去“刺激”那个在痛苦和疯狂中不断内耗的聚合体,让它那本就脆弱的内部平衡,发生一次短暂的、可控(他希望)的…“逻辑痉挛”或“系统静滞”!
如同对一个癫痫病人进行电击,风险巨大,可能直接致死,但也可能…让其暂时停止发作。
沈砚在赌。赌这聚合体在承受了这一记针对性的“逻辑刺激”后,会因为内部指令冲突瞬间达到顶峰,而陷入一个极其短暂的、全局性的“逻辑死机”或“强制自检”状态。虽然可能只有几秒,甚至更短,但在这个状态下,整个“混沌核心”的活性会降到最低,对外界(包括对沈砚意识的侵蚀、对那些被污染造物的控制)的干扰和攻击会暂时停止。
这将为外界,为夜枭,也为他自己,争取到最后一丝,也是唯一一丝,执行真正关键操作的——时间窗口。
“就是…现在!”
沈砚眼中那两簇火焰燃烧到极致,与夜枭交握的手,与夜枭覆盖在钥匙上的手,同时感受到了对方传递来的、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乳白色的秩序场光芒,在沈砚意识的精细引导下,不再无差别扩散,而是骤然收敛、凝聚,与那道无形的“三位一体”冲击混合,化作一道细微却凝实到极点的乳白色光束,顺着沈砚意识指引的通道,逆流而上,瞬间没入了上方那翻滚的混沌之中!
下一秒——
整个世界,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“混沌核心”那无处不在的、充满了痛苦与疯狂的尖锐嘶鸣、混乱低语、能量躁动…所有的声音,所有的异常波动,在这一刻,戛然而止。
那四台刚刚重新亮起传感器红光、正要重新举起武器的“扞卫者”,动作瞬间定格,如同被抽掉了电池的玩具,僵立在原地,眼中的红光彻底熄灭。
头顶不断砸落的碎块和能量火焰,也仿佛凝固在了半空。
整个空间,陷入了一种诡异的、绝对死寂的、仿佛连时间都停止流动的“静滞”状态。
只有“秩序之锚”接口处,那布满裂纹的金属板,依旧散发着不稳定、但不再狂暴的乳白色微光,以及夜枭和沈砚那沉重、压抑的喘息声,证明着时间并未真正停止。
沈砚成功了!他赌对了那短暂的一线可能!
但这静滞,能维持多久?三秒?五秒?不会更多。
在这宝贵的、用无数代价换来的、短暂到以秒计算的“静滞窗口”中,他们必须完成最后的、决定一切的行动。
夜枭看向沈砚。沈砚也看向他,嘴角那丝带血的弧度依旧,眼中充满了疲惫,但意志如铁。
无需言语,两人都明白,接下来该做什么,必须做什么。
夜枭深吸一口气,用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右手,再次握紧了那柄钥匙。这一次,不是为了破坏性的超载,而是为了执行那个早在信息洪流中得知的、唯一可能带来真正“终结”或“转机”的——
最终协议选择。
湮灭?还是重启?
时间,开始倒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