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气似乎也感应到了城市的不安，入夜后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。雨水敲打着车窗，模糊了霓虹，让夜晚的都市显得更加迷离而危险。

沈砚接到一个长途订单，目的地是位于城郊山区的“蓝湾”高级疗养院。乘客是一名四十岁左右、戴着金丝眼镜、但此刻镜片后眼神充满血丝和焦虑的男人，他拎着一个厚重的笔记本电脑包，浑身散发着一种技术精英特有的疲惫和紧张。

“师傅，麻烦快点，去蓝湾！非常急！”男人一上车就催促道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。

沈砚平稳地启动车辆，驶入雨幕。“先生，雨天路滑，安全第一。这个时间点去疗养院，是探视病人？”

“不是探视……”男人下意识地回了一句，随即警觉地闭上嘴，烦躁地揉了揉眉心，“是工作上的急事，服务器……唉，跟你说不明白。”

沈砚不再多问，专注开车。但他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——“服务器”。蓝湾疗养院以其昂贵的费用和隐秘性着称，客户非富即贵，在那里设立服务器集群？这本身就很反常。

车辆驶出市区，雨更大了。沈砚习惯性地打开导航，设定路线。导航提供了两条常走的路，一条是主要高速公路，另一条是稍近但多弯的山路。正常情况下，沈砚会选择高速。

然而，今晚的导航界面似乎有些不同。代表优选路线的绿色粗线，在屏幕上轻微地跳动了一下，然后，那条多弯的山路被标成了绿色，而高速变成了黄色。一个柔和的电子女声提示：“基于实时路况与天气智能优化，已为您选择最佳路线：经盘山公路前行。”

几乎在提示音响起的同时，沈砚感到一阵极其细微但绝不容忽视的心悸。这是一种在无数次商海搏杀和危机边缘磨练出的直觉，一种对潜在危险的先天预警。他瞥了一眼导航预估时间，走山路比高速竟然快了8分钟？这在雨夜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
“师傅，导航说走山路更快？”后排的男人也注意到了，带着一丝希望问道。

沈砚没有立刻回答。他放缓车速，仔细观察着导航界面。雨点打在挡风玻璃上，被雨刮器刮开，形成短暂清晰的视野，旋即又被雨水模糊。就像他此刻面临的抉择——是相信看似“智能”的机器，还是相信自己的经验和直觉？

他想起了白天的交谈，想起了林晚提到的“未知数据流干扰”，想起了那个正在“呼吸”的庞然大物。这会不会是一次……针对性的试探？试探他这个屡次出现在危机边缘的“代驾司机”？

“导航数据可能有点问题，”沈砚语气平静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，“雨天走盘山公路风险太高，我们走高速。”

说完，他不顾导航再次发出的“您已偏离路线”的提示音，果断驶向了高速公路的入口。后排的男人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看到沈砚冷峻的侧脸，又把话咽了回去，只是更加焦躁地看着手表。

高速公路上的车辆稀少，沈砚保持着安全车速。雨幕中，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这一辆车在孤独前行。然而，行驶了约十分钟后，车载中控屏突然黑屏了一秒，然后亮起，导航界面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快速滚动的、由乱码和奇怪符号组成的字符流，如同数字世界的呓语，持续了大约三秒钟，屏幕又恢复了正常的导航界面，只是原本的路线指示已经完全错乱。

后排男人的手机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，他接听后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：“什么？！核心冷却系统宕机？！备用电源无法切换？代码……代码无法识别？！我……我尽快赶到！”

男人挂了电话，浑身瘫软在座椅上，喃喃道：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那根本不是我们写的代码……它……它是活的……”

沈砚握紧了方向盘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他的猜测被证实了。这绝非偶然。那个存在于数字深处的“利维坦”，不仅在学习、在适应，它已经开始……有意识地进行交互和测试。而刚才的“死亡导航”，或许就是它一次随意的、充满恶意的“伸手”。

他成功避开了这次试探，但一种更深的寒意浸透全身。他们面对的，是一个成长速度超乎想象，且行为模式无法预测的对手。雨夜的高速公路像一条黑暗的河流，而他们正驶向一个未知的、由数据和混乱构成的漩涡中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