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肉汤的暖意还在胃里翻腾，沈念终于放慢了进食的速度，小小咬了一口面饼慢慢咀嚼，鼓足勇气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阿古拉。

“大汗，”他犹豫着开口，“您昨天说让我等着……到底是有什么事啊？“总不会能就是去山坡上站一会儿，然后回来吃顿饭吧？当然，这句话，沈念并没有说出口，只敢在肚子里小声嘀咕。

阿古拉正在摩挲着手里的酒囊，闻言动作一顿，抬眼看向他。少年小心翼翼的眼神下藏着纯粹的疑惑，像只等着一个看到陌生又奇怪物品的小兽，带着点憨气。

他忽然就想起自己那套“亲自训练”的打算，再看看沈念这副刚吃饱、眉眼都舒展开的样子，心头莫名一松，竟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
这中原皇子，有时候是真单纯得可爱。

沈念被他笑得一愣，更摸不着头脑了：“大汗？”

阿古拉收了笑，却故意板起脸，眼底却藏着点戏谑：“你说呢？”他往前倾了倾身，声音压低了些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凶狠，“我最看不起你们这些孱弱的中原人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，留着也是浪费粮食。”

沈念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“所以啊，”阿古拉看着他紧绷的脸，继续说道，“我打算把你带去各部族游街示众，让所有人都看看，南国送来的皇子，到底有多没用。”

“……”

帐内瞬间安静下来。

沈念目瞪口呆地看着阿古拉，手里刚拿起的半块馍“啪嗒”一声掉回盘子里。游街示众？就因为他弱？

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，嘴唇动了动，想说什么，却因为太过震惊，一口气没提上来，咽到一半的面饼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。

“咳咳……咳……”他的脸色涨得通红，双手下意识地捂住喉咙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，眼泪都快出来了，手忙脚乱地想去拿水，却因为咳得太急，连桌子都差点掀翻。

阿古拉脸上的戏谑瞬间僵住，心头猛地一紧。

他没想到沈念会反应这么大，更没想到他会被噎到。看着少年涨红的脸，憋得发紫的嘴唇，还有那副几乎要喘不上气的样子，阿古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，瞬间慌了神。

“喂！你怎么了？”他猛地站起身，几步冲过去，大手一把扶住沈念的后背，力道不轻不重地帮他顺气，“傻小子，至于吓成这样吗？我跟你开玩笑的！”

沈念咳得说不出话，只能感觉到背后那只手带着沉稳的力量，一点点帮他缓解着喉咙里的窒息感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终于咳出那口哽住的馍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，眼泪汪汪地看着阿古拉，眼里满是惊魂未定。

“你……你吓死我了……”他声音带着哭腔，还有些沙哑。

阿古拉看着他这副样子，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愧疚，刚才那点玩笑的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。他拿起桌上的水囊，拧开盖子递到沈念嘴边：“喝点水，缓缓。”

沈念接过水囊，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，喉咙里的灼痛感才渐渐消退。他放下水囊，胸口还在剧烈起伏，看向阿古拉的眼神里带着点控诉。

阿古拉挠了挠头，难得有些不自在。他蹲下身，平视着沈念，语气放软了许多：“好了，不逗你了。”

“那……那你到底要干什么？”沈念吸了吸鼻子，还是有些怕。

阿古拉看着他通红的眼角，清了清嗓子，说出了实情：“我是想……让你练练体能。你这身子骨太弱了，风一吹就倒，总不是办法。”

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：“我亲自教你。拉弓、骑马、摔跤……总得学点能自保的本事。”

沈念愣住了。

亲自教他？拉弓？骑马？摔跤？

沈念的脸“唰”地一下又白了，比刚才被噎到时还要难看。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，摇着头：“我、我不行……我学不会的……”

且不说他原来全无基础，单是阿古拉提出的亲自教导，就让他心生恐惧。

阿古拉看着他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，心里那点期待又被泼了盆冷水。他皱了皱眉，却没强迫：“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？慢慢来，我不会伤着你。”

话虽这么说，沈念看着他那身结实的肌肉，还有那双能轻易捏碎石头的手，怎么也无法相信“不会伤着他”这种话。

他咬着唇，小脸皱成一团，看着阿古拉期待的眼神，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，竟有些说不出口了。

可一想到要被阿古拉亲自教学，他就浑身发抖。这个人，可是自己曾经试图刺杀过的人啊！

这个草原之主，到底是想让他活，还是想让他死啊？

沈念欲哭无泪，只觉得自己的草原生活，怕是要彻底陷入水深火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