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凡谷的雪,下得比往年勤。
前几日刚融的溪水,夜里又结了层薄冰,清亮亮的,像铺了碎玉。姜凡蹲在溪边洗药草,水寒刺骨,他却没用灵力护体,就这么搓着根须上的泥,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。
“你啊,装什么凡人?”苏小暖披着厚披风走来,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,“都退隐了,还非得手洗?灵力一震,不就干净了?”
“洗得干净,洗不干净心。”他接过姜汤,吹了口热气,“再说,我这双手,以前是用来砍人的,现在能洗洗药草,挺好的。”
她翻了个白眼:“说得跟自己多悲情似的,你那双手,现在可是咱们‘归凡灵药铺’的镇店之宝,洗坏了,谁给我切药?”
两人正说着,天上忽然一暗。
不是云,不是鸟,而是一道银白色的符光,如霜刃劈开天幕,直坠而下,“叮”地一声,插在溪边的石头上。
姜凡眼神一凝,伸手取下——是一枚玉符,通体泛着寒霜,边缘刻着细密的冰纹,背面一个“寒”字,清冷如雪。
“清寒的‘寒霜令’……”他低声道,“还是复制品?”
苏小暖凑近一看,皱眉:“她从不轻易动这令。复刻一枚寄来,说明……事不小。”
姜凡注入灵力,玉符瞬间亮起,浮现出一行字,字字如冰锥扎眼:
末尾没落款日期,只有一片飘落的雪纹。
姜凡盯着那行字,久久不语。
苏小暖轻声问:“要回去吗?”
他笑了下,把玉符攥紧,指节发白:“她知道我不会轻易回去,所以特意说‘理解’。可她也知道——”
他抬头望天,雪粒开始飘落,落在他眉间,融化。
“守护者,从不退休。”
“哪怕我躲在这山沟里种药、晒太阳、哄猫,只要那道枢一动,只要有人堕化,我就……走不了。”
她没拦他,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:“那我跟你一起。”
“不行。”他摇头,“这次不一样。北岭的堕化,是‘系统残余’在反噬,你去了,灵根会受污染。你得守着归凡谷,守着这片药田,也守着……我们以后的日子。”
她咬唇:“那你答应我,别硬扛。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,清寒在,红鱼在,还有我……在等你回来。”
他心头一软,将她轻轻拥入怀中:“嗯,我答应你。这次,我不烧心火,不拼命,就当个‘高级顾问’,远程指导,顺手查案。”
“你啊……”她靠在他怀里,轻笑,“嘴上说得好听,真到了地方,还不是第一个冲上去?”
他不否认,只是笑。
他知道,自己骗不了她,也骗不了自己。
有些责任,不是隐居就能甩掉的。
就像雪团,嘴上说“人类真麻烦”,可每次姜凡出门,它都会偷偷把他的剑袋擦一遍,还往里面塞几颗灵糕——说是“路上吃,别饿着”。
当夜,姜凡整理行装。
不是铠甲,不是神兵,只是一袭旧布袍、一个药囊、一把旧剑、一枚“寒霜令”复制品,还有苏小暖亲手缝的“避寒符”香囊。
他坐在灯下,一笔一划写了一张“灵药供应单”:
写完,他吹干墨迹,放在桌上。
他知道,苏小暖会替他打理好“归凡灵药铺”,也会替他盯着江湖的动静。
他不是孤身一人。
临行前,苏小暖递给他一个东西。
是个小小的红色结,用双股灵丝编织而成,中间嵌着两枚小小的兽牙,一白一灰,像是某种灵兽的幼齿。
“这是……?”他问。
“灵兽同心结。”她低声道,“我用雪团的幼毛和我的一缕灵丝织的。另一枚牙,是当年你在东海岸捡到的那只小灵狐的——你说它被堕化兽咬伤,最后化作光消散了。”
姜凡心头一震。
他记得那只小狐,通体银白,眼睛像两颗星,总追着他跑,喊“大哥哥”。它死的时候,才三岁。
“你留着这个,”她把结塞进他手心,“就当……我和雪团,还有那些没走完的路,都陪着你。”
他握紧那枚结,温热的,像是有心跳。
“小暖…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她抬手按住他嘴唇,“你去,我等。你回,我迎。就这么简单。”
他重重点头,将同心结系在腰间,贴着“寒霜令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