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戈却很高兴：“那我们算是有共同的房间了。”

赫连霄顿感不妙：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
“魔尊说原本这间房是我的，当时你一直睡着，我也不好问你要住哪里。这间大，我就把你抱到这间了。”黎戈解释道。

赫连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又刷得从床上蹦下来，铺好被子后，手朝床一指：“还你。”说着，他就踉踉跄跄往门口跑去。

黎戈又跟了上来，问道：“你去哪里？”

“找魔给我换一间房，您是魔尊认定的亲子，我可不敢睡您的寝殿。”赫连霄道。

黎戈道：“可是我不介意。”

“我介意。”赫连霄说着，终于哆哆嗦嗦把反锁的门栓弄开，推开了房门，然后站着不动了。

黎戈极为贴心道：“你是不是不认识路?”

赫连霄：……

黎戈的手越过赫连霄的身侧，近乎要和他贴在一起，但也只是一瞬——他只是将门合上。

赫连霄却觉得这一瞬过了许久，久到他甚至可以分辨出黎戈细微的呼吸声在他耳边轻轻划过，逐渐清晰起来，他仍旧僵在原地。

伴随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，黎戈又后退了几步：“我并不觉得你现在提出换屋子是明智的选择，如果不好好修养的话，伤口会再裂开，那会非常麻烦。”

赫连霄这才敢转身靠着门同黎戈对视。

其实黎戈仍旧是他，永远都是一副漠然于世的态度，大部分情况下，倘若赫连霄不同他搭话，他可以自己独自站在屋檐下凝视天空一天一夜。现在也一样，赫连霄未曾开口，黎戈也不说话，只是用一种极为认真的眼神注视着他。

赫连霄觉得黎戈即便失忆了，他也依然可以用之前的相处模式和黎戈一块谈天说地，满嘴胡说八道来换取这人一句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，前提是黎戈未曾和他说：我心悦你。

我心悦你。

可你为什么心悦我?

赫连霄找不出答案，他眨了眨眼，想要在黎戈的眼神中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，可惜他失败了，最终，赫连霄也无可奈何般道：“黎戈，我们聊聊吧。”

“可以。”黎戈道。

赫连霄深呼吸一口气：“你到底能不能收回你那句要同我求婚的话。”

“不能。”黎戈拒绝得相当干脆。

赫连霄反问：“为什么不能?”

黎戈面上却浮现出迷茫不解的神色：“可书上说，世间的规则大抵如此。爱侣成婚，之后便能同宿同死。我不明白，为什么你能和失忆前的我共眠，也甘愿孤身一人来魔界，却不愿同我成婚。”

赫连霄面上发躁，早知如此，他才不来魔界：“书是书，现实是现实，你不能只因为这些就要和人成婚……唉，算了，说到底你只是因为失忆，导致你有了错误的联想。若你未曾失忆，你应当明白，当一个人自愿要同另外一个人成婚的前提是，他心悦那个人。”

黎戈整个人灰暗下去：“所以你的意思是，你并不心悦我，所以不愿同我成婚。”

赫连霄纠正道：“不止我，你对我也不是心悦之情。我并不觉得你会喜欢我，拒绝你是为了恢复记忆后的你好。我们之间发生过不太愉快的事情，那时的你很生气，我不愿看到你再生第二回气。”

“错了。”黎戈摇摇头，“我可以肯定，我心悦你。”

赫连霄呼吸一颤，许久，才压下心中的悸动。

“那么我问你，你说你心悦我，你的根据是什么？”赫连霄开口问道，他以为对方的答案大抵又会扯到欲望，或者再直白一点：想睡他。

对于这一点，赫连霄能给出很多理由搪塞过去，从小耳濡目染的教育中，他非常认同化了人样的家伙在没有世俗规则干预的情况下，都是情欲分割的一把好手。有欲望并不等同于有感情，不然天底下嫖客全成了大情种，犬马声色摇身一变倒成了世家子弟给自己多情放纵贴金的代言词。

赫连霄完全可以坦荡地把秘境里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，然后告诉黎戈，你大概只是潜意识里觉得那种事是快乐的，于是将愉悦的认知错误地投射到他这个人身上，事实上，换一个人也是这样的。

黎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，而是指了指自己的左侧身体，那里盛着他的心脏：“当我靠近你时，这里跳得分外快一些。”

赫连霄瞳孔缩紧，立刻开始思索这个答案他应该如何答复，也许可以回答一个：哦，那可能是我们两个掐架太多，你潜意识里面靠近我就进入紧张模式了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?

黎戈蹙眉，接着道：“如果我不把那些话表达出来，它们会一直压在那里。我只想让我好受一些，所以我将它们挪了出来。至于你想问我为什么会诞生那种感情，我不知道。你得问他。”

“谁?”赫连霄咽了咽口水。

黎戈垂眸：“失忆前的我。我对你的情愫完全继承于他，这一点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明白了。”

赫连霄喉间压着气，许久才颤巍巍道：“明白什么？”

黎戈慢慢把脸凑到赫连霄面前，轻轻的、却不容置疑道：“明白我应当为你的鲁莽感到愤怒，但更多的，是我恨我的无能。痛苦与灾难本该远离你，你不应该遭受这些伤痛，我虽不记得你，可我知晓你是谁，你的的确确是我心仪之人。”

赫连霄觉得他的耳边出现嗡鸣，心中有什么轰然炸开，他已经听不见黎戈在说什么了，心跳的声音明明压住了一切。

可为什么黎戈的一字一言，都落在他的耳侧，赫连霄听得一清二楚，再无躲避的余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