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昌洁怔住了。
周围的嘈杂瞬间褪去了,只剩下楚楚清亮却执着的目光。
那目光太强烈了,不由分说地照过来。
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,喉咙像被一团打湿的棉花噎住了。那些被她死死咬在齿关后反复咀嚼的纠结,隐秘而不肯死的期待,一次次落空后积攒起的失望此刻在楚楚干净的目光下,无所遁形。
她最终只是颓然地垮下肩膀,外套也跟着软软地搭在身上。
“……先去吃饭吧。”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,“边吃边说吧。”
“好。”楚楚立刻应道,脸上那点湿意迅速被一种雀跃的神情取代,她重新挽住许昌洁的胳膊,拉着她转身,脚步轻快地走向那家招牌明亮的餐厅。
简直还是小孩子。
楚楚把菜单推过来她,许昌洁摇摇头,目光有些涣散地掠过那些鲜艳的图片。
“你点就可以,我没什么忌口,也没什么偏好。”
“啊?我以为你会很挑剔呢。”
“……没有。”许昌洁挑起眼来看她,后面楚楚说什么,她大概都不记得了,脑子里嗡嗡的,像困着一群焦躁的飞虫,盘旋的中心,只剩她自己和王锋那点事。
其实又有什么呢?
只不过是王锋多照顾她一点,她喜欢王锋罢了。
也没什么好说的。
是她自己没出息。
蠢透了。
餐点上得很快,鲜亮,热气腾腾的。
许昌洁拿起勺子,舀了一点冬阴功汤送进嘴里。酸、辣、香在舌尖炸开,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地道的,她只觉得那刺激感过了喉咙便消失了,味蕾像是蒙了一层膜,尝不出更深的味道。
“昌洁,”楚楚咽下一口食物,用纸巾擦了擦嘴角,声音放轻了些,“我不是非要逼你说什么秘密,就是,我看着你这样,心里难受。”
许昌洁戳着盘子里的食物,没抬头。
“咱们这行,看着热闹,其实扒开来看谁都孤独。有个能说上话、知冷知热的人,不容易。”楚楚顿了顿,斟酌着词句,“锋哥他那人,是让人看不透。但他对你,明眼人都看得出,不一样。”
“有什么不一样?”许昌洁终于开口,微微歪着头,眼皮懒懒半垂,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,“给颗糖,再晾一边,需要的时候招招手,觉得麻烦了就‘随你’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她自己先愣住了。怎么会学得这么像?一丝荒诞的的笑意猝不及防地钻上她的嘴角,还没成形,胃里却先泛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。
“这不叫不一样,楚楚,这叫熟练。”她扯了扯嘴角,压下胃里翻腾的恶心感。
“可你在意他。”楚楚一针见血,“你要是不在意,他给糖你接着,晾着你你就走,招手你看心情,觉得麻烦你更乐得清静。可你不是。你接了糖,心里盼着下一颗;他晾着你,你浑身不自在;他招手,你明明想过去还要犟着;他说随你,你反而更憋屈。”
许昌洁握着勺子的手指微微收紧,骨节有些发白。“我是不是特傻?”她问,声音很低,像是在问楚楚,又像在问自己,“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,还非得……非得从他那儿讨一句准话。好像他说了,一切就都顺理成章,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患得患失的样子了。”
“我自己都瞧不上我自己。”
楚楚给她夹了一块沾满咖喱的土豆。“傻不傻的,我说了不算。感情这事儿,本来就算不清谁聪明谁傻。”她放下公筷,托着腮,“我就问你,昌洁,如果,我是说如果,他明天就跟你说清楚了,要你去La Jolla,就因为他想你在身边,你会去吗?万一要去,然后呢?”
然后呢?
许昌洁愣住了。这一个多月,她所有翻腾的情绪,较劲也好,期待也好,都死死地卡在“要他一句话”这个节点上。仿佛那句话是通关密钥,只要拿到,门后的世界自然是光明坦途。
可门后到底是什么?她从未真正想过。
去La Jolla,离他更近,然后呢?继续在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里沉浮?还是会有改变?王锋那样的人,他想了,又能持续多久,分量有多重?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喃喃道,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件事上,承认自己的茫然。
楚楚看着她眼中凝聚起的真实困惑,反而轻轻松了口气。“那就别急着逼自己非要个答案,也别急着骂自己。”她语气缓和下来,“昌洁,你比我有主意,有本事。你只是暂时被绕进去了,钻了牛角尖。有时候,退一步,不是认输,是看看清楚,自己到底站在哪儿,到底想要什么。”
许昌洁看着窗外商场里璀璨的灯火,和灯火下面目模糊的人群,沉下去两秒,又转过头来问。
“王锋和我配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