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硬着头皮走过去,想假装没看见直接擦身而过。
“许昌洁。”他叫住她,声音带着烟熏过的微哑。
她不得不停下,没看他,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:“锋哥,还有事?”
“没事。”王锋把烟掐了,“顺路,送你。”
“不用了,我想自己走走。”她飞快地拒绝,理由蹩脚。
王锋没拆穿她,只是沉默了两秒,“随你。”他拉开车门,上了车。
引擎发动,车子却没有立刻开走,许昌洁僵在原地,走也不是,不走也不是。
车窗降下来,“许昌洁,”王锋的声音从车里传来,比平时更低沉些,“你和谁较劲呢?”
“我能和谁较劲?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拔高了,带着刺。
王锋没接这话,他胳膊搭在窗沿,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。他终于又开口,语气平淡,“老陈下周一正式接手这边。他那人,规矩多,但讲理,你有什么想法,趁我这两天还在,能说的我帮你说。”
他说“帮你说”,不是“帮你办”,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。许昌洁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,像被针尖挑破的水泡,噗一下,没了,只剩下湿漉漉的狼狈。
“不用。”许昌洁干巴巴地开口,“我没什么想法,在哪儿不是调酒。”
王锋看着她。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里沉甸甸的,许昌洁梗着脖子,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,不能躲,一躲就输了。
“你行。”他点点头,收回了目光,什么也没再多问。
车窗开始缓缓上升,隔绝了里外。车子没再停留,平稳地滑了出去,尾灯在空旷的街角划出两道红色的弧线,很快消失在夜色里。
许昌洁站在原地,夜风吹得她有些发软,刚才那股硬撑起来的气,随着车尾灯一起溜走了,只剩下满身的疲惫,和一种空落落的茫然。
她慢慢拖着脚步,朝小区里走。声控灯应声而亮,照着她脚下短短一截路,光亮之外,仍是沉沉的黑暗。
回到屋里,依旧没开灯。
她把自己扔进沙发,在黑暗中睁着眼。
手机屏幕在茶几上亮了一下,是王锋。
没有文字,只有一个定位分享。
城东。新店的地址。
下面跟着一句:【下周三晚八点,试营业,来看看。】
许昌洁盯着那行字,和那个小小的、代表地点的图钉标志,看了很久。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,明明灭灭。
她没回。
锁了屏,把手机屏幕扣在胸口。
黑暗中,感官变得清晰。她能听见冰箱低沉的运行声,听见楼上隐约传来的脚步声,听见自己平稳却有些滞重的心跳。
去看吗?
她不知道。
但王锋把选择又一次,轻轻放在了她的手边,和以前一样,不推,不拉。
只是这一次,她忽然清楚地意识到,有些路,走到这个路口,就是终点了,接下来的岔路,红灯绿灯,得她自己看着办。
许昌洁在沙发上翻了个身,把脸埋进带着洗涤剂味道的靠枕里。
没劲透了。
她闭上眼,决定先睡一觉。
睡意并未如期而至。
许昌洁在沙发上翻来覆去,和一块煎不透的牛排一样。王锋发来的定位和那句“来看看”,像小小的光斑烙在眼皮内壁,挥之不去。
去?不去?两个选择在脑子里打拳,最终谁也没赢,只留下更深的烦躁和清醒。
她索性爬起来,摸黑走到窗边,点了支烟。
窗外是城市永不沉睡的后半夜,她吐出一口烟雾,看着它迅速被黑暗吞没。新店在城东,那片她很少涉足,据说正在飞速发展的新区。
第二天上班,气氛明显不同。王锋没在休息室出现,吧台后的酒柜里多了几款她没见过的新基酒,旁边贴着简略的英文标签。
林英凑过来,压低声音:“瞧见没?锋哥给新店准备的样品,让咱们也试试口感。老陈下午就过来熟悉情况了。”
许昌洁“嗯”了一声,拿起其中一瓶,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冷感的光泽,她拧开瓶盖,凑近闻了闻,一股浓烈而陌生的辛香直冲鼻腔。
下午,陈华果然来了。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,身材微胖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穿着熨帖的 polo 衫,不像混夜场的,倒像哪个单位的科长。他说话慢条斯理,先跟每个人都客气地打了招呼,然后开始巡视,问得很细,从酒水成本到杯具损耗,甚至客流量峰值的时间分布。王锋在的时候,这些事大家心里有数,却从没人这么正经地拿出来一条条盘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