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值隆冬,凛风堡里无人踏足之处的积雪都冻得表壳硬脆,踩下去很容易发出声音,又值夜深人静,叶景楼需得每一步都提着气,才能每每安然躲过巡防的哨队。
几日不出来,堡内的岗哨多了不少,连巡防的也似交接班没有间隙。明明先前林征已经带出去一批人了……难不成是外出的久久没回应,统领夏同起了戒心才加强守备?
可夏功年应是负有一些城防之责的——不然周台也不会针对他——但这次增添人手竟无人通知他。
也可能是他和夏同之前就商议好的?
……叶景楼一路走一路观察思索着眼下情形,路上岗哨又多,到赵火住所的时候,已经比往常多花了一倍时间。
他小心翼翼地潜行通过那些机关陷阱,没等敲门,赵火自己先出来了。
满眼震惊:“叶景楼?”
叶景楼心里浮出一丝不详的预感:“你知道我来?”
“……”赵火看他身后没人跟着,让出门口:“是你来,我才觉得不对劲——先进来。”
——他看起来比以往谨慎许多。叶景楼无端被带起一阵心慌。
赵火屋里没点灯,关上门就黑漆漆的。他站在门口就开始盘问:“你来做什么?”
“给你送解药。”叶景楼将瓷瓶递给他,听到他打开了,还有极轻微的吸气声。
“……”赵火将瓶里的药丸倒在手心,两粒,“夏功年让你来的?今夜浩气盟天策府合队夜袭,他没告诉你?”
叶景楼心下一空:“夜袭?”
“这个解药。是夏同准备借他的手打扶风郡,才同意给他的,一共就两颗——他同你是怎么说?也没说实话吧。”赵火边说边把药丸装回去:“星堂来信了。他那徒弟林征今次在天策府带队,我原以为你在他那,他得了消息就会告诉你。”
“星堂没有受伤?”
“受什么伤?”赵火一愣,旋即笑出声来了:“也是夏功年跟你说的?”
“可是……”叶景楼的声音兀地一顿,不再说了。
又听到赵火在一边说:“我早说过,别太信他,会后悔的。”
他本以为,是他突然醒来才恰好撞见夏功年要出去……
夏功年是故意的!
他故意碰出动静、故意被发现、故意说些假话!
“他们天策府具体什么计划,星堂信上没说。不过夏功年既然留在这,应是会有些动作。”
“……叶景楼?”他提高了调子,把出神的叶景楼喊回来:“你想去救他就赶紧。下了那么大狠心骗你,没准这时候人都不见影子了。”
叶景楼听了就要出去,却突然被赵火拦了一手,猝不及防被连拍两掌、吞了颗药下去。
“疯啦?”赵火将瓷瓶扔还给他:“人家特意给你的。一共就俩,也真亏得他还能记着我,给他拿回去。”
叶景楼来不及多说,还握着瓷瓶就要走,临出门却又回头:“那你还和我去?”
门已打开,赵火的脸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有些阴郁,笑声却舒朗:“我在这待了十年。这事儿既轮不着他,也显不着你。快走。”
月色如纸,飞箭如织。
凛风堡所有力量都闻风而动,火把的光亮吵吵嚷嚷又摇摇晃晃,堡内各处的照明都被人点了起来,火焰如同地府里的鬼手一般一节一节互相攀附、伸向天空。
夜袭开始了。
叶景楼停下时仰面看了看不断坠落的飞箭——他曾在无数惊醒的梦中见过它们——再起时又加快了速度。
夏同住所在凛风堡最高处,尚在三丈之外叶景楼就听见里面交兵之声,但里面一直黑着灯,别说救人,一眼望过去连小院里有多少敌人都不太数的清。
那附近似乎罩着一层烟雾,月光难以照彻。
赵火丢了个榴火弹,炸开的瞬间照出许多人恶狠狠的双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