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个姑娘站在人生岔路口上，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那些事。

说到二花，芳芳显得有些激动：“二花可是县里的风云人物了，前不久不是上了电视？”

姚菁按下她，嗔怪她不懂事：“那能算什么好事儿，我是被袭击的受害者。”

“不不不——”芳芳说，“我说的是你当着全县人民的面被监考，还能考得那么好！二花，你是最有可能实现我们上大学梦想的人！”

姚菁摇了摇头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，就引出别的话题来：“贾云，你结婚的时候可要请我们哦，怎么样，婚宴什么的，有没有构想？”

贾云这才展露出一些兴奋——是啊，女孩子谁能不把婚礼当做人生的重要舞台来看待呢？她说：“按咱们这里的风俗，女方家出阁是小宴，男方那边才是大头。余重家虽然也没有多富贵，可毕竟独生子，也不算太差，我肯定不委屈自己，一定要在酒店办的。”

“婚纱呢？买还是租？”姚菁问些细节，“摄影、司仪什么的？”

“啊呀！”芳芳嘲笑二花，“二花，你怎么对婚礼这么熟悉？你怕不是早早就计划着了吧！哈哈，和谁？我可是听说——”

“又乱讲！”姚菁捂着芳芳的嘴，心想我自己的那场婚礼，大概这辈子也不可能忘怀了。私心想来，为那场婚礼她付出了多少精力啊！她把毕生对幸福的憧憬都表达在那场婚礼后，可最后收获了一场空。

甚至可以说，她精心为自己准备了葬礼！

和贾云分别后，一切就回到了原定的轨道，姚菁依旧维持着日常的节奏，上课、自习、吃饭、回宿舍，准备考大学。日子一天天的过，中秋、国庆、元旦，节日就好像节点一般悄然在日历上被划掉。忙碌的生活中，很难察觉时光的流逝。

贾云决定在元旦那日结婚，她笑称那天是她和余重的纪念日，且也寓意着一切新始。元旦那天，雪花簌簌飘落，像无数洁白的花瓣洒在街头巷尾，芳芳和贾云坐长途大巴车，冒着雪来到了贾云所在的城市参加婚礼。

贾云的婚纱又大又蓬松，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。天气太冷，迎宾的时候她又穿上红色的羽绒服。她蹙眉噘嘴和芳芳悄悄抱怨：

“我要纯白色的婚礼，可婆家人怎么也不让，非要穿红色！好土啊！”

芳芳拍拍贾云的手，低声说：“大喜的日子，别不高兴，你漂亮着呢！贼漂亮！”

来到婚礼的礼堂，装修的还算是不错，原厅就是当下流行的偏西式的风格。红毯铺就的通道两侧用假花装饰，周围放着一些婚纱照。这样的婚礼布置，是最近才开始流行的潮流所向，可四五年前，姚菁就已经拥有过。

宋宁远有钱，所以满场都是生鲜花层层铺就，不需再调香氛就已是香气缭绕，更别提那时婚礼上每一个细节都是她亲手定制，世上无双。她无数次走上那舞台去，无数次排练嫁给宋宁远时的表情、动作，结果到最后一刻，没用上。

回忆太多，就容易走神。

芳芳轻轻拽了她一下，她才回过神来，意识到自己竟走到了舞台中央。所幸宾客们都还没有到齐，才不至于丢脸。

贾云的婚礼没出什么差错，流程走得中规中矩。主持人的声音激情昂扬，却也吵得厉害，整个大厅里，祝福的掌声、喝酒的吆喝声、孩子的哭闹声此起彼伏，交织成一片喧嚣，压得姚菁有些喘不过气来。她借口去洗手间，匆匆离席，沿着走廊走到尽头，推开窗户，让冰冷的空气扑在脸上。

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，窗户上映出二花的脸来。十八九岁饱受生活折磨的女孩子，有着坚韧的骨骼线条和饱满的皮肤质感，可她的眉眼间流露出的是一种超脱年龄的沉静，那是姚菁的灵魂透过二花的眼睛投射出来的。

她忽然陷入了“我是谁”的迷茫中。

“马上就要去江州了。那我——到底是要去复仇的姚菁，还是要去考大学迎接美丽未来的王二花？”

想不通，头痛，不想思考。

回到学校后，她开始找各种理由逃避思考，卷子买了一本又一本，题海读了一本又一本，可内心的空虚在这枯燥的生活中却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。

直到有一天，大花匆匆来找她，像是投下一颗不大不小的炸弹：“二花！不好了，爹病了！”

王红旗得了肾炎。先时不过是吃去痛片，后来再去小医院挂挂水，再后来实在坚持不住，这才住院去。住了几天，还没敢告诉孩子们，等大花知道的时候，已经在市医院确诊了肾衰竭。

一句话，要换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