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桃花支起半边身子来，说：“一灵去县城上学的事情，本想求一下舅，可到底没空张嘴。想着郝玉玲那小子都去城里上学了，我们一灵也不能耽误。可是我问了郝玉玲，她总是含含糊糊不肯说到底是谁帮了忙，怎么帮的。”又抱怨，“老大一家子，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运气！这老大的生意也做起来了，二花大花都上了学，连郝玉玲的儿子都得了这样的好！”

回应她的只有王锦旗的鼾声如雷。

高三一开学，芳芳就和二花做了同桌——她没考上，复读一年。一中不设复读班，所以还在高三听讲。

芳芳说：“嗳，你一直有事儿，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你，贾云没考上本科，现在在打工。我听她说，预备着这一二年要结婚呢。”

姚菁很久没听过贾云的消息，一听这个，好有些震惊：“结婚？就算没考上本科，去读技校也比结婚好吧？她要和谁结婚？”

芳芳噘着嘴：“还有谁，还不是那个余重。”

“余重？玉树临风那个？”姚菁叹着气摇了摇头。

芳芳说：“我是劝不了她了。那个余重明明待她也一般，可是她就和着了魔似的，总也离不开他。自打他俩又联系上，贾云偷着去见他也不止一两次，就靠着打电话，两个人都谈了这么久。”

姚菁说：“她的心没有个归处，太依赖余重了。”

“你倒很了解她。”芳芳笑。

姚菁不是了解贾云，她是看清了从前的自己——她依附着宋宁远，不也和贾云一样无法控制吗？甚至死过一次了，她还是没骨气，有时候依然会想念宋宁远，哪怕这种想念是带着恨意。

可是，无情哪来的恨意呢。

芳芳说：“我今天也不是专门提她的。是她说，预备着要去余重的城市打工，这周末要走。她托我邀请你，看在我们曾经的情分上，吃个散伙饭。”

姚菁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

周六傍晚，姚菁走进约定的小餐馆，贾云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。她穿着一件褪色的连衣裙，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光亮。

芳芳兴高采烈拉着姚菁入座，顺便打趣贾云：

“哟！穿裙子啦！社会人士和学生还是不一样的！”

贾云脸上飞起一丝羞涩，紧着倒茶：“快坐下，快坐下！”

姚菁坐下来，看着贾云忙碌的样子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她穿越过来看到的第一个朋友，就是贾云，她还记得那时候她是短发，两个眉毛压在刘海下面，散发着淡淡的青春的忧愁。现在贾云长大了，发育过后的身体却让她有一种臃肿的妇人感，再加上不合时宜的裙子，就好像她被迫成熟了似的。

贾云说最近的打算：“虎卞县没什么好的工作机会，我是在余重家那边找了个工厂去做文员，余重现在也在那边的一个国企里头开小车。我想着，日子还不就是搭伙儿过？——所以这回一去，我们就准备商量婚事了。”

“恭喜。”姚菁只轻轻说了一声。每个人追求的不一样，不可强求。

贾云笑着点头：“我清楚地知道我的路走偏了，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。我的心一半跟着他走，另一半也谴责自己不够庄重。矛盾的日子过太久，都有些痛苦，所以我干脆放下所有顾虑，让自己沉进去。反正我已经没法回头了。”

说到后面，她嘴巴笑着，眼睛哭了。

芳芳急忙打圆场：“哎呀，好好的，又说这些。你结婚后，尽可联系我，要是那小子不好好对你，我找人替你修理他！”

贾云说：“他倒是对我挺好的，也没再犯混事儿。哎呀，不说这些了，今天姐妹们相聚，尽都说我了，快说说你们吧！”

芳芳说：“有什么好说的嘞？我这不，差了十来分没考上，又回去复读——天啊，炼狱般的高三再来一次！”

贾云宽慰她：“你算很好啦，你爸爸还愿意让你读下去，你不知道我爸爸怎么骂我呢，嫌我白花了三年钱。我是一分钟也不能在家待着了，再待着，就要被他卖了去。”

“与其卖给别人，还不如挑个自己喜欢的呢。”贾云垂下眼睛，自嘲似的总结了一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