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二花要转到文科班去了，李墨怎么劝都劝不听。

王二花坚决得很：“这一个学期下来，我已经不喜欢理科了。”

李墨气得把头转过去不看她：“学习还看喜好吗？你这个成绩只要保持下去，考江州大学没问题——你不是要考江州大学吗？你知道你这样半途转道有怎样的风险吗？你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！”

王二花道：“文科也能考江大。”

李墨说：“学好数理化，走遍天下都不怕！你去学文科，以后就业怎么办？风花雪月、文章辞藻能当饭吃吗？我不同意。”

王二花说：“老师，我深思熟虑过了，非去不可。”

李墨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说一不二，听了王二花这话，她也用沉默代表了她的意见——不同意。

王二花跑到另一边，追着李墨的脸，说：“老师，我知道您是为我好，但这次我真的想为自己做一次决定。我有很多事情，比读理科重要，我不是不为自己的未来负责，而是想换一种方式去努力。您放心，我一定能考上的，求您给我把字儿签了吧。”

“还有一年！”李墨说，“还有一年你就高考了，你在文科落下的科目能补起来吗？这一年你怎么忍下去不是忍？非要闹一出是么？”

姚菁知道李墨的脾气，她愿意说话就已经算松口了。姚菁道：“求您了！李老师，签字吧。”

王二花缠了三天，李墨不得已，只得签字。于是王二花顺利转班到高二八班，做了刘穗的同班同学。

一个班六十多个学生，从理科班转来的人也不少——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认为他们是受不了理科班的痛苦，所以来文科班找个轻松的避风港。说文科班学生有一半是混日子，那也真不为过。

二花坐在后面，打听着、观察着刘穗的一举一动。刘穗不像她想象中那般娇弱，也经常和同学们取笑打闹，甚至还有很顽皮的一面。刘穗的成绩因经常请假而不能高居前排，但是她很努力，每次考试都能稳居中上，尤其是文综成绩格外亮眼。照这个成绩看下去，她考本科是有希望的。

一个前途这样光明的女孩子，却因一颗不健康的心脏而可能随时倒下。别说刘刚了，就是姚菁自己，都觉得有些遗憾。

高考前，高二也开始模拟填报志愿，姚菁看见刘穗填写的是某医科大学，还算稳妥。姚菁第一次去和刘穗接触，笑问：“文科班很少有人报医科大学的。”

刘穗和二花并不熟悉，她只是淡然笑道：“我对中医很有兴趣，我也想治病救人。”她纯澈的眼神宛若一个天使，可这天使堕落人间，被一副躯壳控制住了。

“你呢？你叫——王二花——这个名字好新奇。”刘穗看着二花的志愿书，笑道，“哇，你居然报江州大学。按我们的升学率来看，你对你的成绩很自信啊！”

姚菁笑道：“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，不管怎么样，我都得考上。”

两个人因为梦想的话题而更进一步，中午时不时还约在一起吃饭。刘穗的脸色有些惆怅：“不瞒你说，我的身体很不好，初中的时候大病一场，几乎丧命。到了高中，也是三不五时就请假——我不能用力，甚至有时候不能用力思考。我的梦想，被我的身体给拖住了。”

姚菁听后沉默了一会儿，轻声说道：“可是你还坚持着，你比我们很多人都勇敢。也许以后医学发达了，你的病很快就能治好。”

刘穗摇头：“嗳，你是不知道呀，我的病不是普通的心脏病，而是先天性的基因缺陷，我的寿命可能比普通人要短很多。我早就做好了‘那种打算’，所以每天我都要快快乐乐的，也要让身边的人感受到我的快乐，活出别人的几倍来才划算。”

她绝口不提自己的痛苦，也并不以此换取同情——刘刚这辈子有这么个闺女，可真算是歹竹出好笋。

吃过饭，刘穗取出一条淡紫色的手帕来擦嘴，一阵奶油味的香气散发出来，刺激地姚菁绷紧了神经。

姚菁假装不经意似的，笑问：“这手帕真好看，还带着香气，你上哪里买的？”

刘穗道：“我妈妈在肥皂厂工作，她调配的一些肥皂里，我最喜欢这个味道。妈妈还会一些刺绣，你瞧——”她把手帕递过来，一枚紫色的花朵在丝线的勾勒下栩栩如生，仿佛带着微风轻轻摇曳。

“这是什么花？”姚菁又问。

“马蔺。一种顽强生长在北方荒野的花。”刘穗笑道：“它不娇贵，也不起眼，可是生命力很强。就像我，虽然身体不好，但只要活着一天，我就要像它一样，坚韧地开下去。”

姚菁没说话。

——刘穗把这花当做自己的精神象征，可这也是刘刚杀人的证据。

见姚菁不说话，刘穗轻轻收起手帕，往书包里翻找着，笑道：“你喜欢的话我送你一条好了，只要你不嫌弃。”